次日下午,余晖将尽。
他们走出了那片浩瀚无垠的沙漠,来到了一处并不富庶的小镇。
小镇虽穷,却也有些人间烟火气。街边的茶铺支着几张破旧的桌椅,茶香虽淡,却足以解渴。
拂宜为冥昭倒了一杯茶,自己也捧起一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她放下茶杯,抬起头,目光柔和地看着对面的男人,忽然说道:“你昨天喂我喝水了。”
声音很轻,不是疑问,而是笃定的陈述。
冥昭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在那个无人的深夜,在漫天星斗之下,他确实做了。无从否认,也不需否认。
冥昭面色不变,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,淡淡道:“咳嗽不休,扰人清净。”
“但你大可把我叫醒,”拂宜看着他的眼睛,语气平静,“或者直接离开,不管我的死活……不是吗?”
以他的能力,哪怕是用法术封住她的嘴,或者干脆把她扔在沙漠里自生自灭,都易如反掌。
冥昭抬眸,眼神冷漠:“你想说什么?”
拂宜深吸一口气,直视着他:“我想问的是,六界众生当中,当真没有你在乎之人吗?”
“没有。”
冥昭回答得毫不犹豫,冷硬如铁。
拂宜对他笑了:“包括我吗?”
冥昭看着她,反而也笑了。
那笑看起来温柔极了,眉眼舒展,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,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凉薄。
“本座倒是好奇,”他轻声道,“仙子如何觉得自己值得一提?”
拂宜并未被他的冷语刺伤,她顿了一顿,慢慢道:“我有一友,长于卜筮……”
她看着冥昭,语气变得郑重:“当年他曾起过一卦。卦象所示,魔尊挑动叁界战事,意图灭世。而此局之解法……系在拂宜一身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目光如炬:“我如今明白了此卦含义。我要问的是,你明白吗?”
冥昭的眼神微微一凝。
当年在栖霞谷,她能精准地找到他的行踪,便是这所谓的卜卦之功。拂宜口中的“好友”能算出他的行踪,必然不是寻常大罗金仙。
难道……又与那些古老的盘古遗泽有关?
他心念电转,面上却不露痕迹,一声冷哼:“自作多情,自以为是。”
拂宜却从容自信地笑了:“若是我自作多情,魔尊何必对失智拂宜处处忍让,悉心照料?若无半分情意,你又怎会因我而牵动心绪?”
冥昭没有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她,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
拂宜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想和魔尊一赌。赌你……最终会承认你爱我。”
她挺直了脊背,声音清晰而坚定:“你若输了,便放弃灭世的计划。我若输了……任君处置。”
“任君处置?”
冥昭冷冷地笑了,眼中满是讥讽:“哈,仙子算盘打得响亮。一月之期只剩不到半月,到时我必杀你,将你残魂囚进黑渊,即便你以蕴火之身,也再难轮回。仙子死期将至,乃是定局。拿一条必死的命来做赌注,你倒是做得好买卖。”
拂宜并不恼,勾唇对他笑,竟在挑衅:“魔尊面对十万天兵犹能从容不惧,如今却对拂宜这小小赌约如临大敌么?”
激将法。
拙劣,但有效。
冥昭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团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。
突然,他竟笑了。
“本座是为仙子叹气。”
他缓缓起身,衣袖无风自动:“也怪本座近日杂事缠身,如此大事,竟忘了与仙子共襄盛举。”
话音未落,他突地一拂袖。
周遭景色瞬间扭曲变幻。破旧的茶铺、喧闹的街道、温暖的阳光,在一瞬间分崩离析。
拂宜只觉眼前一花,再睁眼时,已不在人间小镇。
脚下是波涛汹涌、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,海风凛冽,卷起千堆雪浪。
西海。
两人凌空立于海面之上。
冥昭带着她,穿过一层又一层厚重迷蒙的雾气,直奔大海深处。
终于,迷雾散尽。
一根通天彻地的巨大石柱,赫然出现在面前。上顶苍穹,下镇深海,古朴沧桑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那是西天之柱——撑天四极之一,昔年女娲斩鳌足所立,支撑着这一方天地的脊梁。
冥昭带着拂宜来到柱前,两人悬于半空,在天柱之前,两人渺小如尘。
可拂宜定睛看去,只见那根连接天海、支撑乾坤的巨柱之上,竟然布满了一道道细密而狰狞的裂纹!
那些裂纹如同瓷器碎裂前的冰纹,虽未彻底崩坏,却已深入肌理,触目惊心。
拂宜脸色骤变。
昔时共工怒触不周山,天不兼覆,地不周载。女娲乃炼石补天,斩巨鳌之足,立四极以撑苍穹。
如今沧海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