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又把我当成他了是不是……

    有其父必有其子。

    卓言不止一次感叹血缘的神奇力量，两个从未见过面的父子，在某些方面竟然如此相像。

    因为答应了纪刚的请求，卓言傍晚便展开了行动，陪着纪平去了打工的奢侈品店。

    店里没有客人，卓言选了几个贵的帮纪平冲业绩。两个人随口聊着天，纪平突然打听起那个人的创业经历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很讨厌他，他的故事网上都可以搜索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讨厌他，也不喜欢他。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。”纪平的话让卓言吃了一惊。“我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你，因为你恨他，我才知道他可恨的一面。我对他并不了解，但我想知道他的其它面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纪平正在给卓言的东西打包，“我不想做一辈子穷人。既然我和他是父子，他能成功走完的路，为什么我不可以？”

    “就因为这个？”卓言觉得这个理由荒谬又合理。

    自尊心不允许纪平接受钱财的施舍，但他可以学习经验，掌握方法，自己去创造财富。

    可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。

    “你一定会成功吗？那么多有长辈帮衬的富二代，都未必能打理好家族产业，你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学历没有任何资本的……凭什么自信能成功？光靠听了卓昀奇迹般的创业经历？那你还不如和我回去，或许可以少走一辈子弯路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当个故事听而已。”纪平把装好的东西整齐放在柜台上，“再说了，你会撒手不管吗？”

    卓言怔了一下，失笑说，“你打我的主意？你不是不接受我的帮助吗，怎么突然改主意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从没说过不接受你的帮助，你帮爸爸治腿我不就没拒绝。”纪平坐到卓言身边，“我只是不想和卓家有太多牵扯，水太深，容易淹死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卓家人，我身上还有麻烦，你就不怕我牵连你吗。”

    纪平难得透露出对卓家的看法，卓言听得很认真。

    “你不一样。”纪平脸上看不出半点稚嫩，有的只是权衡利弊后的沉稳和坚定，“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真实目的，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善意，你没有利用爸爸威胁我回卓家，单这一件事就足够我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。”纪平的声音响在卓言耳畔，宛若惊雷，“你应该不止因为他才帮我吧。”

    卓言仿佛被定住了身，不敢转头。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，手心都出了汗。

    纪平怎么会知道？他这些日子可没有露出半点马脚。那几个看守也没有和纪平接触的机会。难道是误打误撞？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完成计划。

    卓言面上的惊讶一闪即逝，很快收敛了表情，斜眼轻轻一瞥。

    纪平离他很近，眼神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明睿。见他看来，那张和卓昀相似的面容，浮现出一抹自信笃定的笑容。

    卓言的心漏跳一拍，恍惚间以为看见了卓昀……

    恰在此时，纪平的声音传来。

    “你又把我当成他了，是不是，卓言哥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卓言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掌控。纪平并不是一个可以任他摆弄指挥的孩子。他敢说，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面对巨额财富会不心动，但纪平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，考量自身情况，毫不犹豫，没有半点贪婪地舍弃掉。

    一个刚刚读完高中，家境贫苦，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，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决断力。

    卓言早该看清楚的，纪平是卓昀的血脉，哪怕没有接受精英教育，但在贫苦环境下能顽强生长起来，怎么会是个普通人呢。

    是那张脸迷惑了他。

    纪平何止与卓昀相似，那张从青涩逐步向成熟过渡的英俊面孔，是卓言最为怀念，也最为依恋喜爱的卓昀年轻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在他惶恐不安，无所依靠的孩童时代，是年轻时的卓昀，给了他生活的勇气和希望。

    卓言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，卓昀站在他身前，牵着他小小的手掌，一步一步带他迈出囚系他十年的孤儿院的场景。他看着卓昀高大的背影，又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掌，走出孤儿院大门的时候，卓昀将他抱起，最后看了一眼孤儿院，亲自把他放到车座上。

    卓昀说，从今往后，我就是你的父亲，不过我只比你大十二岁，你也可以叫我哥哥。

    卓言选择叫他父亲，因为他一直渴望拥有一对父母，拥有一个家庭。

    他有多感激卓昀带他走，不抛弃他，就有多怨恨卓昀让这份感情变了质。

    卓昀把他当亲儿子养，养着养着，就养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没有叫我叔叔。”卓言浅浅一笑，“以我和他的关系，你叫我叔叔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如果称呼再暧昧，甚至可以……

    卓言嘴角含笑，眼神却很冷，那是一种漠然。

    他不止一次想过，卓昀的死，是老天降下的惩罚。

    惩罚卓昀对他的背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