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1 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

    回忆完，我发现客运到站了，嘉义。

    我下车顺道买了苹果回去尽孝。

    才踏进老家门的第一步，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：「瑞亦啊！你那会这么晚到，都十点半了！」是爱说台语的阿母。

    我提着装满苹果的袋子，满身大汗：「阿母啊——我已经尽力了，我也想早点到啊。」当吃力的把袋子放在木桌上，我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「更早起床不就好了吗？真是的。」阿母又开始以往的碎碎念，从小被她念到双耳都变敏锐了。

    「是——挖灾影了。」

    阿母可没停止碎念的功夫：「阿哲，也回来了吗？」她严肃的看着我，眼连眨也没有，是吃到李浩贤的口水了是吧。

    「他说有事，公事，晚点才会到。］他确实这样跟我说的，我一一实实的道出来。阿母拉着我的手：「先去看阿公，下午要你跟阿母去朝天宫，那有师父专门处理，因果，冤亲债主，卡到阴，听说师父很厉害。」

    阿母！这才是你的目的对吧？看阿公是其次，最主要就是要我祭改、看宇哲是不是会消失是吧——还记得去庙里给师傅祭改的次数，已经数不清了，这次还要去！

    「阿母！人家是要回来看阿公的，不是要陪你去庙祭改的。」我脸色绿清了。

    「阿公身体维持的很好，很健康，只是要你回来看他，看完你没事就陪阿母去。」

    我揉一揉耳：「好拉——阿母，我陪你去就是了，别在念了。」可不想一回老家就得面对阿母的碎唸攻势，只好服从，别无他选择。

    「啊你，快去看阿公。」阿母似乎很着急，是想阿公看完快一点去庙宇是吧？我翻白眼的慾望浮了上来，但对方是阿母，所以又沉入海底。

    我丢下一句：「挖灾。」便沿着墙角，走到最角落的一间房间，打开门后，阳光刺眼，由于老家是三合院，房内视线佳。

    高龄八十一岁的阿公，他坐在摇摇椅上，手拿着扇子扇风。我便走了过去：「我来看你了哦！阿公最近过得好吗？」

    他仅只微笑。我环视了之后，发觉狭小的房间里，有种肉眼见不着的思念。和以往同样的摆设、同样的双人床、老旧的传统电视，破旧的梳妆台，有了年代的电风扇。

    他低声讲：「慧琴，你来看我了？」阿公把我看成是二姑了，他最疼爱的女儿。阿公在五年前，得了失智症，在他的记忆中，他所认识的人越来越少，从原本的十几个、成了现在的五六个，而我这个孙女，正是他遗忘的那位。

    我蹲了下来，身体高度与他一致：「阿公，我是瑞亦啊！你记得吗？你疼爱的孙女。」他目视我的眼睛，从眼里那熟悉的神情，他应该会晓得我是谁，但他并没有认出。

    相望了两分鐘，阿公微笑对我：「要笑，才会水。」他看得出来，收起笑容的脸蛋很苦，即便阿公失智了，但有笑无笑得脸他还是辨识的出来。

    我展露了今日最真心的笑容：「阿公，我知道。」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，我轻声说：「你知道吗？宇哲原本也是要来看您的，因为公事所以不能抽身，晚点才会到。」

    他点了头，继续往窗外的方向看。我并不了解，他是否懂了我所说的话，但我相信这句话，他听进去了，无论懂不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