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你说传出此话的人,目的何在?”
“再想想,嵊泗群岛离着杭州不远,可距离嘉兴府更近。”林如海目光如炬。
“海宁卫那边......”贾瑛担心道。
“已经派人去了信儿,金山、海宁两卫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。”
尽管如此,可贾瑛还是从林如海的神色中,察觉到了忧色。
“福建那边的事情,我来之前,也有过了解,局势到了如今,分明就是那些大家族为了一己私利,而将百姓鼓噪了起来,想要解决此事,还要从这些大户人家下手啊。”
贾瑛知道,林如海是受了嘉德的钦命,南下监督桑改推行之事的,此事能不能处理好,关系到自家老丈人的前途,一但出现大的变故,地方官员逃不了,可林如海与贾雨村一样首当其冲。
身为准女婿,贾瑛自然想帮上一帮的。
林如海轻叹一声道:“我又何尝不知,只是,此中牵扯太大了,大到让人无能为力,这些大族背后都有地方官员的影子,牵一发而动全身,别说是我,就算是傅阁老亲自来,也不可能把所有家族都清理一遍的。”
“那联合一方打压另一方呢?不是说南直隶的那些大家族盯上了福建的地吗?”贾瑛再次说道。
林如海笑着看了眼贾瑛,顿了顿才问道:“瑛儿,你可知为何南直隶的大家族会盯上福建,而不是浙江?”
贾瑛摇了摇头,又不确定的说道:“好欺负?”
林如海闻言哈哈一笑,道:“三个字,却是道尽了此中利害,瑛儿,你天生是个当官儿的料。”
贾瑛汗颜道:“姑老爷,我不过是乱猜而已,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,跟带兵打仗差不多,先挑软柿子捏。”
“话糙理不糙。”
林如海说道:“金陵多勋贵,便像是贾史王薛四家,还有东平王府,嗯,甄家也能算上一个。这些勋贵之家,是一个利益团体。浙江的官员或是豪门望族,多多少少都与嘉兴府的李家有牵连,他们又抱成了一团。再下来,就是福建的官员了。”
“福建的布政使是浙江人,按察使是江西人,只有一个都指挥使是福建本地人,瑛儿你可明白了?”
“福建的地方官府,不是一条心。”贾瑛悠悠说道。
林如海点点头。
“这仅仅是其中之一,无论是南直隶,浙江,亦或是福建、江西这些地方,在朝堂之上,百官们私下里,都把他们归属于江南派系。”
这个贾瑛明白,江南派系的扛纛之人,正是李恩第。
“那你还看出什么来了?”林如海问道,话语中,带着考教之意。
还有什么?
贾瑛愣了愣神。
金陵、浙江、福建、江西,都是李党的拥趸者。
贾瑛脑海中闪现出两个字来:“内斗?”
“孺子可教也。”林如海欣慰的点头。
话到此处,贾瑛又有了疑惑。
“李阁老不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吧?难道他就看着?”
看着自己的根基,毁于内部争斗?
林如海摇了摇头道:“李阁老的心思,我也猜不出来,可傅阁老的心思,我却明白。”
此时贾瑛也明白了,显而易见的事情,傅阁老在做鱼翁。
来之前,他以为他已经看的够清楚了,可如今看来,他以为的明白,只是他以为的。
果然,能被选入内阁的,都是老硬币。
与他们比起来,雨村就是个弟弟。
“这也正是为何我屡次上疏,却都被压了下来的缘故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为何......”贾瑛没说完,但林如海却能听得懂。
“有所为而有所不为,我心志没有傅阁老那么大,看不了多长远,只看到眼下,百姓满目疮痍,水深火热。”
林如海的心情忽然低落了起来,看向贾瑛说道:“满朝诸公,我只佩服一个。”
“谁?”
“你的老师,冯公。”
“他还是那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。”
听到自己未来的老丈人,如此盛赞自己的老师,贾瑛也不知该作何感想。
“姑老爷,家师也非是一个人,他身后还有许多官员支持呢。”
谁曾想,林如海嗤笑一声,满脸不屑道:“假清流。”
贾瑛:“......”
“书院那些人,我也是知道的,当年在扬州之时,也曾去过几次。你啊,还是年轻了些。”
“愿闻教诲。”
“从他们喊出‘南轩党’那一刻起,他们就不配被称作‘清流’了。不然,你的老师,为何拒绝他们。”
怪不得。
当初贾瑛也曾问过自家老师,他在朝中势单力孤,为何不将那些人纳为己用,反而拒绝做“南轩党”的魁首。
冯恒石只是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如今看来,自己还是不够